《伍六七之记忆碎片》:从9.8到7.7,国漫之光怎么了?

在国内动画市场中,原创动画想出头是极难的事。原创动画没有粉丝基本盘,在制作投入上先天处于劣势,很难和制作精良的改编动画相提并论。就算制作组靠爱发电做出了高水准的动画,也可能落得一个叫好不叫座的结局。

只有极少数的原创动画能获得大众的喜爱和推崇,持续做大做强,打造出一个有影响力的动画IP。今天要聊的《伍六七》就是其中之一。

《伍六七》海报

2018年,《伍六七》第一季在B站上线,第一季的故事基本由单元剧构成:失去记忆的伍六七和朋友鸡大保生活在小鸡岛上。伍六七白天是一名理发师,晚上接各种奇奇怪怪的刺杀任务。在这个过程中,伍六七结识了性格各异的许多朋友,也喜欢上了小鸡岛。

随着剧情展开,伍六七发现自己曾经是超级刺客柒,还被玄武国的刺客组织颁布了通缉令。为了找寻失去的记忆,也为了保护小鸡岛不被刺客骚扰,伍六七踏上了前往玄武国与刺客组织对决的旅程。

《伍六七》的剧情算不上多有新意,但温情搞笑、歌颂小人物平凡日常的无厘头风格让许多人喜欢上了这部作品。

动画里到处都是让人会心一笑的彩蛋和梗:小鸡岛的人文风情取材于广粤地区,岛上居民喜欢喝奶茶、吃牛杂和鱼蛋,张嘴就是一口地道的广普。这里的居民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,有声线酷似曾志伟的蓝羽鸡,名叫汪疯热爱摇滚的肌肉狗,还有会放龟派气功的居委会主任和会金刚不坏童子身的保镖少年。

再配上导演何小疯独特的音乐品味,让第一季贡献了无数名场面,包括让很多人头一次知道五条人乐队的《阿珍爱上了阿强》。

从2018年到2024年,《伍六七》保持着平均一年半更新一部的频率,到今天已经更新了5季。在《伍六七》的大本营B站,《伍六七》的播放量在平均每集4000多万,属于动画品类下最高的一档。《伍六七》还出了一系列的周边,包括漫画、手游、各种实体周边等等,制作组也宣布电影版在制作中。

《伍六七》在出海方面也有很不错的成绩,成为中国首个拿到网飞原创(Netflix Original)标识的动画剧集,登陆全球19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网飞还为它配备了英语、西班牙语、法语和日语4种配音版本和29种语言字幕版本。

有这么多亮眼的成绩,也难怪《伍六七》被许多人视为国漫之光。

然而在刚刚完结的第五季《伍六七之记忆碎片》里,制作组要面对《伍六七》诞生以来的最大危机:观众口碑大规模崩盘。

第五季完结后,B站用户评分只有7.7分,而前四季的评分分别是:9.8,9.8,9.7,9.2。B站是《伍六七》的粉丝大本营(毕竟就是从B站火起来的),7.7的评分说明连最铁杆的粉丝都已经受不了了。

《伍六七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?一言蔽之:制作组的编剧水平无法匹配故事后期的世界观和剧情展开,为了让动画一直拍下去,只能在单薄的主线里不断注水。这个问题从第三季初露端倪,第四季被人诟病,最终在第五季达到高峰。

前两季的剧情以小鸡岛的单元剧为主,插入主线相关的角色,最后通过结尾大战引导伍六七前往玄武国。

第三季变成了公路片,前面七集都是伍六七在路上的单元剧,虽然让人觉得主线推进缓慢,但好在单元剧足够有趣,最后三集对决刺客组织的主线展开也足够精彩,依然获得了不少好评。

然后到了争议纷纷的第四季。第四季开端伍六七身受重伤,勉强从刺客组织手中逃出。观众们都以为接下去要讲伍六七怎么治疗身体,再次和刺客组织对决。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:除了花半集讲伙伴如何给伍六七治伤,从第四集开始到结尾的剧情别说和主线了,甚至和伍六七都没啥关系。

第四季后面的剧情一转回到了小鸡岛,讲小鸡岛居民怎么合力对抗来到小鸡岛的超级刺客,顺带交待两位配角过往的爱情故事。

这段剧情单拎出来看素质在线。要燃点有燃点,要泪点有泪点,打戏精彩,还塑造了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。唯一问题在于,这段剧情不应该放在《伍六七》正片中,它最合适出现的地方是番外。

第四季播出是2023年,距离第一季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。一部动画追了五年,观众这时候真的想看主线进展,而不是继续在单元剧和支线上兜圈子。更何况第四季动画的主线甚至不能说是“告一段落”,而是讲一半直接切到单元剧和支线上。如此简单粗暴地给剧情注水,自然引发了许多观众的不满。

本以为第五季会情况好转,结果第五季基本是第四季的复刻:开头两集延续主线,讲伍六七如何治好伤,决定先去找为了救自己而负伤的梅花十三,之后再去和刺客组织对决(这些本应是第四季就拍的内容)。

接下去的六集又是和主线关系不大的单元剧,包括交待小鸡岛被攻击的后续,伍六七在旅程上的各种逗逼经历,以及在梅花山庄和梅花十三的重逢。

这部分集数单看都很精彩,尤其展现了制作组在打戏编排上的进步,贡献了一堆值得反复循环的名场面。

比如第二集融了一堆港片梗的烂命华VS伍六七;

比如第六集堪称系列最爽混战的大春&梅花十一VS老头管家;

又比如第七集颇有古龙韵味、以写意替代写实的梅花十三VS梅花庄主;

但还是那个问题,观众希望在主线里看到这些精彩的打戏,而不是在偏离主线的单元剧和支线里。就像一个人去饭馆吃饭,等了半天厨师就是不上主菜,一个劲地上各种冷盘,就算冷盘制作再用心,食客也是食之无味。

等到了第九集,主线终于开始推进了,制作组的操作又一次让观众大跌眼镜。第三季登场的无眼法师突然出现,把伍六七的过往一股脑交待了个清清楚楚,耗时不到3分钟:超级刺客柒喜欢上了一个少女,想带着少女脱离刺客组织,而少女其实刺客老大安排在柒身边的卧底,在最后关头背刺了柒。柒重伤之后漂流到小鸡岛,失去记忆成为了伍六七。

这些早在第一季就通过伍六七的回忆交待过,观众一直以为伍六七的过往还会有更多可以挖掘的故事和反转,比如少女的身份、背刺柒的理由、柒和刺客组织的冲突等等。结果这些地方动画统统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一笔带过,一点新信息和新悬念都没留给观众。

观众追了五季动画,最后只是把早就知道的情节添些细节又重新看了一遍,实在让人失望。而且无眼法师的登场非常突兀,和第五季的剧情毫无关联,仿佛制作组实在想不出怎么样让伍六七找回记忆,只能拉一个角色出来直接念设定。

退一万步说,哪怕制作组编不出更复杂更多反转的过往经历,那把这段故事认真讲一遍也是个选择。比如柒如何从杀人机器变得有自己的想法、如何和少女坠入爱河、少女又是怎么看待柒的。这段故事老套是老套,但讲好了依然能打动观众。

可制作组就是不,就是要把重要的主角过往压缩在3分钟以内,让无眼法师就这么平铺直叙地讲出来。明明前面许多配角的感情戏都用了好几集去刻画,怎么到了主角这里就变得这么吝啬、赶进度赶到飞起?

《伍六七》在剧情上的问题和主创何小疯分不开。何小疯是《伍六七》的导演兼编剧兼分镜兼主角配音,可以说其他制作成员的工作就是把何小疯的想法落实成动画。

何小疯用自己的审美趣味赋予了《伍六七》强烈的个性和风格,这正是《伍六七》当初走红的原因。但何小疯也有着明显的短板,他之前只做过短篇动画,没有长篇制作经验,随着剧情展开,这个短板带来的问题就越来越突出。

一般来说,长篇故事需要构建足够多的冲突,让接连不断的冲突推着故事发展。《伍六七》的世界观其实有很多冲突可以挖掘。动画从第一季就开始描绘斯特国(崇尚科技)和玄武国(崇尚武学)的纷争,这就是很好的切入点。另外玄武国里的各种势力(刺客组织、天龙帮、无眼法师)错综复杂,也可以写很多故事。

一个经典的套路是把伍六七的身份线索和这些冲突挂上钩,让伍六七在参与冲突的过程中逐渐收集线索,逐渐揭开自己的身份。可惜这些冲突在动画里完全成了背景板,最多引发些两三集就解决的小冲突,没有成为撑起单季剧情的主线。

何小疯自己也承认,《伍六七》最初没有规划很长篇幅,火了后才一边制作一边构思后续剧情。而为了维持IP热度,何小疯就需要保证动画更新频率。在身兼多职又欠缺长篇构思能力的情况下,他不得不把手头的主线打碎,塞入大量单元剧和支线来撑时长。

即便是现在动画描写的主线冲突(刺客组织VS伍六七),本身也太过单薄。就是刺客老大派人杀伍六七,再没有其它悬念或反转了,所以只能陷入一场场持续不断的战斗,无非是打败老刺客又迎来新刺客,这么多季看下来也实在审美疲劳了,何况每季都只有开篇和结尾打一下。

就像第五季的最后一集,伍六七和新刺客大战一场后被封印在鳄鱼谷里,梅花十三赶来救人,同时要面对到场的刺客老大,动画就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
如果按最近几季的展开,未来第六季的剧情很可能是:伍六七借助梅花十三的力量突破封印,和刺客老大过了几招后打不过跑路,接着插入一堆单元剧和支线,结尾在另一场大战中再次戛然而止。

但真这么拍的话,第六季可能连7分都保不住了。制作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继续按惯性拍下去,而是停下来重新梳理剧情,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,也可以考虑找专业编剧参与制作。

作为从第一季追到现在的观众,我衷心希望《伍六七》系列能越走越远,而不是成为又一部高开低走、不断消费观众热情的作品。

来源:西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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